黑天鵝

       鉆石行業在2018年迎來歷史性變革。

       其標志性事件之一是百年鉆石巨頭戴比爾斯推出合成鉆石品牌燈箱（Lightbox Jewelry），并于9月份開始正式在官網上對外售賣。

       盡管戴比爾斯對外宣稱“合成鉆石只是鉆石市場的補充，旨在為消費者提供一種新選擇”，且其售賣的合成鉆石不產生“克拉溢價”，也不提供品質分級，但作為行業舉足輕重的大企業，戴比爾斯的這腳“神助攻”無疑讓曾經撲朔迷離的合成鉆石市場未來更加明朗。

       另一則消息則來自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在最新發布的珠寶指南中，FTC從鉆石的基本定義中刪除了“自然”一詞，并且不再推薦使用“synthetic（合成）”來稱呼實驗室生產的鉆石。這意味著合成鉆石的地位得到空前提升。

       與此相呼應，今年8月份，號稱中國最大的第三方綜合性檢測機構之一、中國檢測行業首家上市公司——CTI華測寶石實驗室為合成鉆石品牌凱麗希（CARAXY）簽發了中國第一份《實驗室培育鉆石鑒定報告》。據悉，該報告是中國國內寶石鑒定機構首次為合成鉆石出具實驗室專業鑒定和分級數據，一定程度上標志著“實驗室培育鉆石”這一鉆石新品類被國內珠寶市場正式接納。

       看起來，合成鉆石，這只被稱為“鉆石行業最大的黑天鵝”正得到“天鵝族群”的認可，未來市場發展的壯闊圖景也次第展開。另一方面，作為一個相對陌生的新興市場，產品和服務如何去匹配市場需求，市場教育和推廣如何推進，標準名稱、檢測技術以及相關貿易政策等“玻璃門”如何打破等，仍是橫亙在合成鉆石市場發展道路上的“攔路虎”。

       未來都是基于現在的需求產生的。合成還是天然？這不再是一道選擇題，而是一道簡答題。如何緊緊攥住這個未來，答案握在每個富有勇氣和智慧的人手中。

       以下合稱鉆石均是指實驗室生長鉆石。

       不速之客：“黑天鵝”現身

       2012年5月，IGI安特衛普實驗室（International Gemological Institute）首次在一批605顆大小為0.30~0.70克拉不等的鉆石中，檢測出混有461顆合成鉆石。幾乎同一時間，國家珠寶玉石質量監督檢驗中心（NGTC）也在深圳實驗室發現了一批未經披露的合成鉆石。由此，合成鉆石進入業界視野，打破了鉆石圈的平靜。

       合成鉆石進入珠寶行業，生產技術的突破是關鍵。據了解，合成鉆石技術起源于上世紀50年代，但直到最近幾年才出現了寶石級別的合成鉆石，并在品質和成本上達到了市場化的水平。

       隨著合成鉆石這個“不速之客”的闖入，合成金剛石產業也被更多的鉆石業內人士所熟知。作為國家重點扶持的高新技術產業，合成金剛石產業此前與珠寶行業并無交集，其生產的合成金剛石根據品質、類型不同，分別供給建筑、制造、能源、軍工、航天等工業。截至2016年，中國已經連續14年穩居世界合成金剛石產量首位，中國人造金剛石產量占到全球人造單晶金剛石總產量的90%以上，光2016年的產量就逼近200億克拉。2015年，中國排名前兩位的合成金剛石生產商——中南鉆石和黃河旋風共生產合成金剛石近1900噸。不過，整個中國2015年的寶石級合成鉆石的產量卻很小，其中小顆粒合成鉆石約數十萬克拉，大顆粒鉆石更少，只有幾萬克拉。而相關數據統計，2015年，全球的合成鉆石年產量約為230至420萬克拉，占天然鉆石的產量比例為2%~3%。合成鉆石的品質也逐年提升，實驗室檢測到的世界最大無色合成鉆石，可以做到10.02ct、E色VS1。

       在技術的推動下，合成鉆石的產能、品質短時間內迅速提升，成為影響鉆石行業健康、穩定、有序發展的“黑天鵝”。一方面，被混入天然鉆石中的合成鉆石一旦未經發現，將嚴重影響鉆石市場的消費信心，也考驗著各質檢機構的甄別、排查能力；另一方面，即便按照要求正常披露并從正規渠道進入市場，合成鉆石的定價體系和鑒定標準也遭人詬病。目前，合成鉆石的定價體系主要參考同等品質天然鉆石的報價，在此基礎上折去20%至30%，而不是按照綜合生產成本加成的方式來定價；而對于合成鉆石的鑒定，不同機構的標準也不盡相同。如NGTC、GIA等機構只為合成鉆石提供粗分級，IGI、HRD等鑒定機構則完全按照天然鉆石的標準為合成鉆石提供證書。證書精度、寶石命名等方面的差異，對從業者和消費者都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此外，在輿論宣傳上，天然鉆石與合成鉆石行業的“口水仗”從未間斷。前者指責后者“以假亂真”“搶奪非洲人民的牛奶和面包”，后者則直斥前者是“血鉆”，“生產過程破壞生態環境”。雙方的角力還體現在相關組織的建立上。2015年，全球最大的七家天然鉆石礦業公司聯合成立鉆石生產商協會（DPA），而相應的國際合成鉆石協會（IGDA）也已經成立。

       在此背景下，2016年9月，由中國黃金報社與NGTC聯合主辦的中國國際鉆石產業高峰論壇于深圳舉辦，各方人士就“天然&合成 鉆石市場的趨勢和挑戰”展開了一整天的討論。在這次會議上，業界基本達成共識：堵不如疏，合成鉆石進入珠寶市場已是大勢所趨。要實現鉆石行業的健康發展，需要在天然鉆石和合成鉆石之間建立一個隔離帶，使兩種不同性質的產品找到適合自己的市場發展方式，按照各自的定位平行發展。

       共識達成之后，天然鉆石行業與合成鉆石行業短時間內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市場在風平浪靜中度過了一年。

       巨頭入場：好飯不怕晚

       2018年5月底，戴比爾斯宣布進軍合成鉆石行業。

       除了推出合成鉆石品牌燈箱（Lightbox Jewelry）外，戴比爾斯的子公司元素六（Element Six）投資9400萬美元建造的人造鉆石工廠正式動工，該工廠生產出的人造鉆石將被直接應用于新品牌。此前，于上世紀50年代成立的元素六公司，一直致力于合成鉆石的研究和教育，并堅稱“不會直接進入合成鉆石市場”。據統計2017年，人工合成鉆石在珠寶市場的銷量約為100萬克拉，價值5億美元左右，還不足整個鉆石珠寶市場的10%。

       輿論嘩然。雖然近幾年來，主動布局合成鉆石的知名珠寶品牌不在少數。例如，施華洛世奇于2016年在美國創立合成鉆石品牌“DIAMA”,選擇一些獨立的高級珠寶零售店進行銷售。而在中國，合成金剛石生產龍頭鄭州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也在上海成立了合成鉆石銷售公司，并在鄭州開設了線下體驗店。但一直作為天然鉆石行業“代言人”的戴比爾斯突然“反水”，仿佛在整個鉆石行業投下了一顆炸彈。一時間，指責它“言而無信”的有之，認為它“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反制合成鉆石市場”的亦有之，尤其戴比爾斯打出的“1克拉800美元”的定價，更被合成鉆石業內冠以“價格屠夫”的稱號。

       作為手握巨量天然鉆石資源、在行業呼風喚雨上百年的行業巨頭，戴比爾斯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劍指合成鉆石市場，其意欲何為？

       在CDC培育鉆石（中國）總經理林紅兵看來，不宜過分夸大戴比爾斯此舉的背后深意，更應該實事求是看待其作為一個逐利公司當前所面臨的內外形勢。他認為，戴比爾斯從成立鉆石咨詢中心（DTC）的那天起，其從資源企業向貿易公司的轉型之路已經開啟。這次布局合成鉆石市場只是其轉型的一個縮影。

       戴比爾斯今年發布的《2018年鉆石行業洞察報告》顯示，2017年全球鉆石首飾需求為820億美元，千禧一代（80、90后）和Z世代（95后）的消費者包攬了全球總銷量的2/3。戴比爾斯認為，千禧一代與Z世代兩個群體之間的共同點為鉆石行業帶來了機會：一是這兩代人對待愛情和承諾有自己的看法，他們對表達和象征愛情的態度正在不斷演變，越來越關注個性化產品和輕松體驗，以反映他們的個人價值觀和偏好。與此同時，只因珍視愛情或浪漫（與婚姻無關）而贈送鉆石作為禮物，也是年輕一代消費者需求的重要組成部分。二是千禧一代和Z世代都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只選擇來源可靠、以負責任的方式采購的產品。他們希望品牌能以實際行動支撐自己的道德高論，要從“說給我聽”過渡到“做給我看”。

       戴比爾斯集團首席執行官布魯斯·克里佛（Bruce Cleaver）表示：“一些新的觀念在影響著千禧一代和Z世代消費者，他們看重的鉆石可能具有不同的設計，象征新的愛情表達方式。他們也會以不同的方式購買鉆石，以慶祝人生中的不同時刻。如果我們能抓住機會，最激動人心的變化一定在前方等著我們。”

       顯然，戴比爾斯推出合成鉆石品牌，正是其“抓住機會”的方式之一。林紅兵認為，戴比爾斯出于上游資源控制的歷史慣性，長期隱身幕后，離終端市場較遠，與施華洛世奇、潘多拉等品牌競爭時不占上風。在當前一切以市場需求為核心的商業世界，對終端消費者的消費習慣、消費理念的及時洞悉以及客戶數據的有效收集等，將成為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所在?！半m然戴比爾斯之前推出過終端品牌，但定位過于高端。此次推出合成鉆石品牌，將精準找到新興消費人群。那無疑是一個更廣闊的、生機勃勃的市場?！?/p>

       與此同時，全球鉆石毛坯銷售的低迷也給戴比爾斯帶來了壓力。戴比爾斯最新公布的財務數據顯示，在截至9月10日的今年第7個銷售周期內，其全球鉆石原胚銷售額比上一周期減少5.5%，較去年同期的5.07億美元下降0.4%。這是戴比爾斯自2016年公布相關銷售數據以來表現最差的一個周期。

       為應付這種局面，戴比爾斯一改以往打包銷售的做法，開始允許看貨商拒絕購買小而廉價的鉆石。上一次戴比爾斯采取類似舉措，還是兩年前因印度廢鈔運動被沖擊的原鉆需求下降而做出的“權宜之計”。

       中國機會：逆境中突圍

       作為世界最大的合成金剛石生產國，中國的合成鉆石市場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一是天然鉆石行業的產量警報已經拉響。世界最大的鉆石交易商Rapaport稱，天然鉆石年開采量將在2019年到達頂峰，隨后則會逐步下滑。這意味著合成鉆石將能夠從供應鏈環節成為天然鉆石行業事實上的重要補充，并借此分食一部分天然鉆石尤其是中低端天然鉆石消費市場。

       二是在鉆石消費居全球第二的中國，合成鉆石的市場前景相對樂觀。中國黃金報社2016年發布的《合成鉆石發展現狀及前景研究報告》顯示：超過一半的人知道合成鉆石，超一半的受訪者明確表達有購買合成鉆石的意愿。與天然鉆石不同，合成鉆石的用途方面裝飾佩戴排在首位，合成鉆石的購買因素排在前三的是：與天然鉆石相同的品質、更為豐富的色彩和款式，以及更優惠的價格。種種跡象表明，合成鉆石的市場空間足夠廣闊。

       消費者對鉆石的需求從最初的婚慶鉆戒為主逐漸升級到整體的形象搭配階段，將給合成鉆石創造難得的機會，也將改變鉆石行業長久以來的固有格局。

       剛剛過去的9月深圳展和香港展，已經出現如俄羅斯NDT、中國香港CDC等合成鉆石生產批發商及零售商的展位，吸引不少批發商和消費者駐足咨詢。根據年初摩根斯坦利的行業預測，至2020年，合成鉆石在珠寶級別的小克拉鉆石市場中占比將達到15%，在珠寶級別的大克拉合成鉆石市場中的占比也將達到7.5%，合成鉆石的市場空間在進一步增大。

       當然，作為滿足消費者多元選擇的一個新興市場，合成鉆石在中國的發展依然道阻且長。

       一位不愿具名的行業人士表示，對于中國珠寶行業而言，合成鉆石讓中國難得在主流原材料中與世界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且有機會領跑全球，建立中國在主流珠寶市場的話語權。但目前來看，無論從行業標準、政策風向到市場推廣、配套體系，都存在很多亟需解決的問題?！澳壳拔艺诜e極籌備建立亞洲培育鉆石協會，并嘗試以協會的名義組團參展，擴大中國培育鉆石在世界范圍內的影響力和話語權?！钡寡裕诰唧w實施過程中明顯感受到阻力重重，走好這一步仍然很艱難。

       在林紅兵看來，對于從業者來說，首先，合成鉆石作為一種新的寶石，讓珠寶從業者多了一種選擇。相比天然鉆石來說，合成鉆石生產的標準化，讓鑲嵌環節更加高效，很好地解決了天然鉆石在鑲嵌上的短板。其次，合成鉆石有著獨特的內在價值，可以讓消費者有新的體驗感。它是未來珠寶文化創造和升華的基因，也是未來的年輕消費者所認可的價值觀。

       林紅兵認為，當前合成鉆石業界同仁應該加強團結，敢于發聲、積極行動，從以下三個方面尋求突破。

       一是解決公信力不足的問題。當前關于合成鉆石的名稱五花八門，沒有統一?，F行《珠寶玉石 名稱》《珠寶玉石 鑒定》《鉆石分級》等三項國家標準，一直以“合成鉆石”來命名實驗室生長鉆石。實驗室生長鉆石的證書如果從“合成鉆石”改成“培育鉆石”，將能夠更快速地融入珠寶行業。

       二是解決源頭供應價格不清晰、不穩定的問題。供應商要有序供應市場，為市場主流品牌服務。不零賣、不亂賣，以確保價格不會成為導致市場混亂的因素。

       三是解決目前合成鉆石品牌定位不清晰、品牌意識匱乏的問題。比如，同樣款式分別用合成鉆石和天然鉆石來做，讓消費者自己去選擇。施華洛世奇已經把培育鉆石品牌DIAMA列為奢侈品系列，意味著高端品牌也可以采用合成鉆石。品牌通過采取年輕時尚的子品牌策略，可以有效鎖定目標消費者。

       了解，CDC正與全中國最大的合成鉆石生產商之一中南鉆石進行戰略合作，并且在中國鄭州和印度都有自己的切磨廠，為番禺、深圳、香港、孟買等地的珠寶商提供服務。在生產研發上，目前CDC已經推出10克拉VS級HPHT合成鉆石。

       作為最早開拓合成鉆石終端市場的品牌之一，廣州凱麗希培育鉆石（CARAXY）公司自2015年成立以來，合成鉆石銷售額保持逐年穩步增長，2017年公司營業額超過3千萬元。其總經理郭升表示“培育鉆石的市場增長和政策開放不及預期，導致創業團隊承受了較大壓力”，但他對合成鉆石的未來依然充滿信心。他還透露，凱麗希正積極與上海鉆石交易所接觸，尋求在珠寶類目的貿易項中增加“合成鉆石”的可能性。一旦此舉實現，意味著合成鉆石的進出口渠道被真正打通，這將為合成 鉆石市場的壯大奠定基礎。

       對于合成鉆石市場來說，“未來已來”不是一句空話，但如何抓住未來，考驗的是每個人的勇氣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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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內容來自調研整理，參考文章《金剛石在醫療領域的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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