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人造鉆石的鄭州中南鉆石店展示的不同款式鉆戒

       鉆石常被當做愛情的信物，其至堅至硬、璀璨生輝的特性，往往用來象征愛情的恒久、忠貞。一克拉天然鉆戒往往需要數十萬元。但隨著近年來培育鉆石走向市場，這種價格的“壟斷”正在被打破。在“人造鉆石之都”河南柘城縣，生產的毛坯鉆經過加工后制成鉆戒，價格只有天然鉆石的三分之一，但目前人造鉆石暫未對市場造成太大沖擊。有專家認為，“人工鉆石真正沖擊的是碎鉆體系，對高克拉天然鉆石不會產生太大影響。”

       同時，紅星新聞記者走訪發現，在柘城縣并無銷售人造鉆石的店鋪，也沒有對人造鉆石進行大力推廣，甚至當地很多珠寶店還不知道柘城生產的鉆石可用于首飾。

       2020年全國首個《培育鉆石》行業標準在柘城發布，如今兩年過去了，該產品在市場上的認可度仍待商榷。

↑柘城縣工業園“金剛石產業基地”標識

       1、產的金剛石大多用于工業領域

       河南柘城縣被稱為“人造鉆石之都”，這里有金剛石超硬材料及相關配套企業100多家，年產量突破150億元，金剛石微粉產量和出口量分別占全國市場的70%和50%。當地生產的金剛石廣泛用于航空航天、勘探鉆頭、超硬陶瓷、半導體材料、鉆戒首飾等領域。

       2020年10月，全國首個《培育鉆石（即人造鉆石）》行業標準在柘城縣獲得通過，該標準由鄭州磨料磨具磨削研究所有限公司、河南力量鉆石股份有限公司等9家公司起草。而力量鉆石就位于柘城縣。

       今年1月29日，紅星新聞記者曾到柘城縣金剛石產業園區探訪。在力量鉆石門前，記者看到這家公司正在招聘包括焊工、鉆床技工、安裝工、文員在內的十多個崗位，跟隨一名應聘者，記者來到力量鉆石的生產車間。

       在比較基礎的石料研磨廠房，機器正隆隆作響，三五個工人穿著工作服把金剛石放在機器上磨成粉狀。“先把石頭打碎，再磨成粉壓成塊兒。”許先生戴著防塵面罩，頭上和身上滿是灰塵，摘下口罩時鼻梁上壓得泛紅。

       據許先生介紹，基礎車間都是計件發工資，“雖然這些體力活很累，但工資高點兒，每月有8000多塊錢。”許先生所在的力量鉆石西區有100多人，東區新廠房有300多人。

↑柘城縣力量鉆石西區工廠

       力量鉆石管理人員介紹，該公司只生產毛坯鉆，不進行深加工，所以在公司看不到鉆戒成品。當記者聯系力量鉆石辦公室，詢問目前培育鉆石的生產銷售行情時，對方拒絕了采訪。

       2021年9月24日，河南省力量鉆石股份有限公司在深交所創業板首發上市（股票簡稱“力量鉆石”），成為商丘市首家創業板上市企業和第三家主板上市企業。據力量鉆石（301071.SZ）1月31日發布的業績預告顯示，2022年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4.45億元至4.75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85.76%-98.28%。

       除了力量鉆石，附近還有華晶金剛石、惠豐鉆石、厚德鉆石等知名企業。不過記者詢問這些企業時，工作人員稱除了力量鉆石外，柘城縣其他金剛石企業并不生產首飾用的金剛石，只有工業級別的。

       有應聘者稱，柘城縣除了金剛石企業外，就沒有其他工業產業了，當地還是以務農為主。

       2、當地并沒有人工鉆石銷售門店

       據了解，培育鉆石的制備方法主要有高溫高壓法和化學氣相沉積法。高溫高壓法是通過模擬天然鉆石生長環境而生成的，化學氣相沉積法是利用含碳氣體，在一定條件下使碳原子在鉆石晶種上沉積而生成的。

       與天然鉆石相比，培育鉆石也是純碳構成的晶體，在硬度、折射率、透光率、色散值、導熱系數等物理、化學、光學性質方面與天然鉆石一致，但在晶體外形、發光性、色帶等方面與天然鉆石有所不同，培育鉆石色帶大多數顏色分布均勻，天然鉆石色帶大多數分布不均勻。另外，培育鉆石在尺寸、凈度、顏色等方面具有較好的可控性，能更好滿足消費者個性化需求。

       紅星新聞記者在柘城縣采訪發現，當地并沒有銷售培育鉆石的門店，甚至有些珠寶店并不知道柘城縣是“人造鉆石之都”。

↑柘城縣廣場上修建的年輪塔

       柘城縣中原大街附近分布著多家珠寶店。周六福珠寶工作人員稱，“人造鉆石我們沒有聽說過，人造的只有鋯石，鑲嵌在金銀首飾上，但鋯石不能稱之為鉆石，在觀感上都不一樣。”

       該工作人員稱，天然鉆石的價格主要由“4C標準”決定，即克拉重量、凈度、色澤和切工，購買的時候有產品證書。“鉆石只能鑲嵌在18K金的戒托上，硬度很大，而鋯石可以鑲嵌在質地較軟的金銀首飾上。”

       周大生珠寶和戴夢得珠寶的工作人員稱，柘城有生產鉆石，不過都是工業級別的，不能用作首飾。“我們這里主要賣的是天然鉆石，沒有人造鉆石的店鋪。”

       據了解，天然鉆石的價格，一般30分的在2萬元左右，一克拉（100分）鉆戒一般在10萬—15萬元。

       柘城縣政府官方資料顯示，作為河南商丘市下轄縣，柘城縣面積有1048平方公里，總人口110萬人，除了被稱作“中國鉆石之都”，該縣也被稱為“中國辣椒之都”、 “中國鴨蛋之鄉”等。

       2021年柘城縣實現GDP295億元，年均增長9.9%；城鎮居民和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為30730元、14609元。不過與茅臺鎮所在的仁懷市、“小家電之鄉”慈溪、“中國鞋都”晉江、“中國小商品之都”義烏相比，柘城看起來并不算富有。在河南省縣域經濟發展目標考評中，柘城縣2019年位于第14位，至今沒有進入全國百強縣之列。

↑力量鉆石石料研磨車間

       為何鉆石這種價值連城的商品沒能讓柘城“出類拔萃”？零售資深專家王國平向紅星新聞表示，這是因為在鉆石產業鏈，利潤并不在生產端。“柘城縣想要通過毛坯鉆獲利的話，只能走量。雖然這幾年鉆石生產商也保持較高毛利率，但利潤的大頭一直在渠道，也就是銷售終端。”

       而中國地質大學珠寶學院陳美華教授認為，任何礦產資源，不管優質還是普通，從上游端的開采到運營再到終端銷售，利潤的分布都有固定的邏輯和規律，如果沒有具體的數據和調研，也不能說對當地發展的影響有多強或多弱。

       3、人造鉆和天然鉆消費群不同

       “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在廣告加持下，鉆石價格變得水漲船高。不過這種現象正在被人造鉆石打破。目前，柘城縣每年生產可用于首飾的人造鉆石超過100萬克拉。

       資料顯示，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這里就有家庭作坊生產金剛石制品，40年來形成了從單晶合成、微粉加工、制品生產到鉆石培育的產業鏈。

↑鄭州中南鉆石銷售門店

       從2012年市場上首次發現培育鉆石到現在，這種新生事物在消費者心中的接受度如何？紅星新聞記者來到鄭州市探訪了一家中南鉆石體驗店。其工作人員向紅星新聞記者表示，“培育鉆石和天然鉆石的成分是一樣的，都是碳，培育鉆石模擬了天然環境，通過高溫高壓最終生成。”

       中南鉆石是中兵紅箭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也是世界最大的高溫高壓法克拉級高品質培育鉆石生產基地，其總部位于河南南陽市。

       在該體驗店，一克拉培育鉆石的價格在3萬元上下，只有天然鉆石價格的三成左右。“培育鉆石和天然鉆石在外觀上看不出來，一般的機器也檢測不出來，因為它們本身就是同種東西，只是天然鉆石里面的雜質成分可能稍微多一點。”

       談到市場狀況，該工作人員稱，現在的年輕人對培育鉆石接受程度還是挺高的，由于價格比較便宜，除了訂婚、結婚的時候購買，很多年輕人平時也會花四五千塊錢買個30分的鉆石自己戴。

       這家大概15平米左右的店鋪，展示了200多種不同的鉆石款式，除了普通晶瑩剔透的鉆石，還有少部分黃鉆、藍鉆、紫鉆等彩色鉆石。

       培育鉆石在未來有可能取代天然鉆石嗎？該工作人員表示不能預測，“但目前來看，天然鉆石與培育鉆石是兩個不同的客戶群體，有些高端消費群體可能只會接受天然鉆石。”

       零售資深專家王國平對上述工作人員的觀點表示認同。王國平說，目前來看，培育鉆石還沒有對天然鉆石形成較大的沖擊，因為它們的消費客群沒有重疊。“買培育鉆石是基于個人打扮需求，一般價格不高，可產生隨機購買，商家也是通過走量來獲得利潤。天然鉆石在推廣的時候更多是以婚鉆形式，受眾偏向中高端。”

       王國平分析認為，前些年培育鉆石生產商開始進入商場開店，近兩年由于疫情，開店速度有所減緩。“目前培育鉆石的觸點與客戶不是太多，所以培育鉆石行業還沒有開始爆發，甚至暫時陷入瓶頸期。生產商在前些年稍微預熱了下，有些企業開始擴產，但消費預期并沒有及時跟上。所以現在培育鉆石還沒有能力與天然鉆石抗衡，主要是沒有足夠的渠道與消費者接觸。”

       陳美華教授向紅星新聞表示，培育鉆石和天然鉆石在光學性質上是基本一致的，在價格區間上有差別，“有些人喜歡天然的，有些人喜歡合成的。”

       與天然鉆石一樣，購買培育鉆石也有鑒定機構出具的證書，上面標明的檢測結論為“實驗室培育鉆石”或“合成鉆石”。紅星新聞記者在這家店鋪的半個小時里，未看到其他消費者前來咨詢。

       4、專家稱人工鉆會沖擊碎鉆體系

       與金銀首飾相比，鉆石在購買之后有時會出現貶值的情況，再加上近年來人造鉆石的影響，讓這種原本依靠地球內部高溫高壓偶然形成的礦石變得不再搶手。

       此前有媒體報道，一位博主十年前先后購買兩枚鉆戒約花費1.8萬元，現在想要賣出時，回收商家給出的報價僅有180元，引發廣泛討論。據了解，這位博主當時購買的其中一枚鉆戒主鉆30分左右，花費1.4萬余元。根據市場行情，有分析師認為，30分左右的鉆戒，回收價應該在2000至3000元。與原價相比，差別還是比較大。

       紅星新聞記者查詢閑魚等二手平臺，有網友購買的將近4000元鉆戒，轉手價格為888元，大約是原價的2.2折。

       對于鉆戒購買后的折價問題，柘城縣有珠寶商向記者表示，“在我們店購買的鉆戒，如果不喜歡了可以換成別的樣式，按原價來抵扣。30分以上的鉆石才有收藏價值，分數太低是沒有價值的。”

       王國平向紅星新聞分析稱，鉆石本身是很便宜的，只是到了銷售終端加價率就很高。“鉆石、翡翠的性質都一樣，比如一個翡翠可能進價50塊錢，在商場報價就要6666元或8888元，加價率之高讓人難以置信。但如果進價50元的翡翠，在商場報價200元的話，是沒有人買的。這就是鉆石、翡翠的定價機制。”

       王國平說，商場做鉆石柜臺核算成本的時候，實際上考慮的是黃金占比多少，鉆石大部分是不考慮的。“天然鉆石與培育鉆石的進價沒有太大區別，大克拉鉆石價格提升以后，會把碎鉆的價格也帶動起來。培育鉆石真正沖擊的是碎鉆體系，對高克拉天然鉆石不會產生太大影響。”

       數據顯示，春節以來黃金消費持續高漲，鉆石銷量出現同比下滑。而隨著人造鉆石技術的不斷提高，其生產成本也會越來越低。有專家預測，天然鉆石作為自然界的稀缺資源，大顆粒、高質量的天然鉆石未來仍有收藏價值，“天然鉆石與人造鉆石可能平行發展、互為補充，而不是完全被取代。”